楔子合集

※定位：與主線（南征）時間線相距一段時間的段子集合。

※考據不嚴僅

內訌的種子播下了，而且芽兒已在萌動......馬蹄下的黑土撒滿屍骨，浸透了鮮血：憂愁的苗芽已在羅斯國土上長出。——伊戈爾遠征記

01

敗國的政官——如今要稱呼高級戰俘——成列一排，跪立在掘好的墳墓前，等待著死神親臨，將他們送入永眠的夢鄉。

劍刃的反光明晃晃地，輕盈地很，有那麼一剎那，康斯坦丁甚至認為它已經不再手上了，手中不過是一條亮地發光的錦鍛；但是斬擊揮舞，刀像直線的光劃開俘虜脖頸的肌肉，在頸椎上剖開潔白而光滑的屬於骨骼的橫面。

啪。

他聽見了戰俘頭顱落地時的聲音。

非常輕，非常輕。

然後身首異處的屍體隨著重力倒下，血柱汩汩地從脖頸的斷面噴湧出，在土坑裡留下大片深紅而濃稠的水窪，像是某種罪惡的、幾乎是污穢一般的、難以抹除的遺留物。

02

戰場過後屍首遍橫，康斯坦丁用腳後跟壓緊了馬肚，穿進血鏽味浮泛的草原，男人一雙鉛色的目光被帶往長草叢生的深處，南征軍紅色的盾牌墓碑似地佇立，搖動的綠草間半掩著死去的士兵，金盔與銀甲的反光被撥弄似地閃爍明滅，刺眼而令人眩目一瞬；康斯坦丁卻只是瞇起眼睛，沒有移開視線。

幾天過去就會有烏鴉，再接下來是野狼……牠們能隔著幾百里循著屍體的氣味，但也許更早來的是附近村莊的盜墓者，他們一向與撿殘羹剩飯的牲畜無異，死人屍首身上的錢財首飾就是他們的腐食。

然而無論是受到走獸還是竊屍賊的玷污，亡者們不再哀嘆或抱怨，生前骯髒的慾望或是畸形的虛榮再也無法侵擾他們的永眠。

紛爭與仇恨被他們遺下，由他們這些未亡者承擔。

康斯坦丁接手太多死亡，一部分是他看著同胞在刀鋒和飛箭下殞命，更多的那部分，由他親手造就。

男人蹬下馬，一面破了邊角的旗幟卷著向上翻動出了救世主的聖像，也帶出底下堆疊在一塊兒，緊握著旗杆的執旗手，叫人分不清屹立不倒的聖旗是受虔誠的信仰所鞏固，還是來自殉道者的屍僵。

腳底的黑土似乎因為溢滿著血液而臃腫浮動，難聞的血腥味和屍腐好像還留痕在鼻腔深處，血汙在皮膚表面上扎根、深入肉裡，像那些他劍下的亡靈用嶙峋的手指抓撓過他的手臂、胸脯、面龐，刻下惡毒的咒詛，無論如何也洗不淨。

他踏著死人的步伐活行，於是幽暗的死神找上他，鬼祟地踩上他的影子，跟在他的腳步之後。在這一刻，康斯坦丁意識到自己正向他們的行列靠近，不經意間，他聽到一聲質問從胸膛深處發響：難道那些新生的犬子也得走上他們的後塵？

燃燼生命才是安寧的唯一——死亡是唯一的安寧，這聽上去多麼荒唐；

不，不，他否認這點。

死亡什麼也不是，在它之後什麼也沒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