浮光掠影

※無考據

一身紅衣的男孩兒穿梭過草叢，用尚未變聲的嗓音唱起走調的行軍歌。

「白色的獵犬，天靈庇祐的戰士，戰無不勝的軍團……」

下一個轉折音韻高昂。

「提劍吧！擲鎗吧！凱旋而歸，榮耀將傍身……」

亂唱止聲在一處雪坡前，男孩的皮革靴踩在坡道上，以大腿為支力點，使力向上蹬，腳底的雪卻突然滑動，這讓他反而往前一跌，手掌撞在雪層上。男孩兒攤開掌心，一層血色被凍地從薄薄的皮膚底下透出，他不以為意地將混著泥土的碎雪抹在衣襬上，又用靴尖掃下了一些積雪，再次嘗試登頂，而被鏟下一層雪的坡道明顯變得好爬許多。

佇立在雪堆上男孩將視線向樺木林深處投擲，彷彿這麼做就能夠望穿林後的光景，微微的風帶著初春的寒氣捲起了他白色的鬢髮，金花托著藍綠色的寶石耳墜左右晃盪。

他想，他離開莊園不過幾時，不會有人留心於他的行蹤，他還可以再繼續走，穿過樺木林不會花過多時間，他能在被發現以前……

「康斯坦丁！」

一個驚慌無助的呼喊把男孩的腳步定格在原地。

「等一等我……康斯坦丁……」

那聲音現在透出了一點委屈的哭腔。

雪坡上的男孩，康斯坦丁，忍不住發出一聲嘆息，直到看見野草叢被撥開，另一個和他有著相同臉蛋的男孩兒鑽了出來。尼古拉，他那個明明膽子小卻還是跟著自己翹家的雙胞胎兄弟。

「你都不等我！」

「得了吧，你還沒斷奶？」他不無嘲諷地說，聲音卻出奇地被一股溫存潤過，像一句親暱的調侃。

「你打算去哪？」

「樹林後的空地。」

「去那麼遠，被母親發現的話，怎麼辦……」男孩還有些稚嫩而顯得肥短的小手拉了拉衣服，康斯坦丁看見泥土髒了紅色的毛織布，還有他胞弟的擔憂。

「那你就說是我的主意。」

尼古拉那對雙子們相同的鉛綠色眼睛閃了一下，而康斯坦丁向他出手，「地很滑。」

於是雙子們慢踱過銀色的樺木林，不過及膝蓋的野草輕輕騷過男孩兒們的腳踝，稀疏的木葉讓比平常更多的陽光落在他們頭上，規則不一的斑影從盧金們的白髮上拂過。

「我聽說後天會有一場宴會。」

「什麼的宴會？」康斯坦丁隨意地從長草裡拾起一根樹枝。

尼古拉撇撇嘴，不太確定地將從大人口中得知的消息說出：「好像是葉戈里跟堂兄他們回來了。」

「是東進的慶功！」年長者一向冷淡的聲線終於參進了一絲屬於男孩該有的宏亮。

「我想會有大餐，像上次一樣有一整隻鹿……還有甜點，」尼古拉說，「你覺得這次姑姑他們會不會過來？我好想小表妹。」

「我不在乎那些人，尼古拉，總有一天，我們會有自己慶功宴，」樹枝在康斯坦丁手中變作長劍般揮舞，筆直地指向樺木的樹梢。

康斯坦丁回首，朝他的兄弟露出不遮掩的憧憬，「總有一天，當我們從征戰中榮耀歸來。」

男孩幼稚的劍法有著一股莫名的滑稽；但兄弟二人都還足夠年輕，還不到能夠感到羞恥的年紀，尼古拉只是怔了怔，在兄長向前跑出樺木林並向他招手時，回神似地露出相同的笑容，笑著追上了去。